天吟
强忍啜泣的歌唱。
——题记
尝试着赞美这残缺的世界。
——扎加耶夫斯基
1.
大地震动之时,屏住呼吸,关闭心跳
听谁第一个喊出胆战心惊,失魂落魄
听谁第二个喊出川蜀愁云密布,哭泣撒满地狱
听谁第三个喊出身心憔悴的人们麻木,困顿,听天由命的悲悯
听谁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叠加着卑微
四通八关被阻塞
多少人一下涌满了受伤的祖国
多少人的声音喧嚣
衰竭
我这个千里之外的罪人
无能为力
看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从0到9的数字肆意组合
2.
第一天过去了,晚上,有的人在街上过夜,人们谈论着往事,远方的死亡
第二天过去了,晚上,更多的人在街上过夜,人们谈论着国家大事,迫近的死亡
第三天过去了,晚上,人们焦躁,沉默,谈论突然中断,叹息,默默祈祷
翌日在沉重中醒来
第四天过去了,晚上,我回顾这几日,我什么都没写出来,只是尽力关注
在单位捐款100元,亲自张贴光荣榜(爱心榜)
我觉得我还该干点什么
我失眠了。
3.
据报道,5月10日,绵阳上万只癞蛤蟆“排队”过马路
据报道,动物能提早感觉到地震的前兆
老鼠满街乱跑时,请君切勿惦念那句俗语
据当地人说,12年前此地6.5级地震前
农夫在荒野发现罕见的巨蟒移动
马群在山巅之上疯跑,地牛一再地的低吟
村头的涝吧突然干涸,老人们说起了忌语
办公室的一位老兄说:
不如让他卸甲归田
先养一群癞蛤蟆,再养一群马,顺便带几只山羊
他一日四处勘察,一发现异常,立即报告
4.
“悲剧的定义。
决定悲剧的性质的六个成分:
情节,性格,思想,言语,唱段和戏景。
情节是悲剧的根本和灵魂。”
抗震救灾的定义,
决定抗震救灾性质的六个成分:
救亡,伤亡,恐慌,安置,平和和恢复
救亡是抗震救灾的根本和灵魂。
5.
请铭记:汶川
请铭记:5.12,农历四月初八,释迦牟尼诞生日
请铭记:孩子的尸体,父母的悲痛
孩子的身体旁,父母已流干了眼泪;
孩子的尸体已无人认领,父母或已身亡
孩子的申明从父母弓起的彩虹下延续
学生的脉搏从老师的血液中得到力量
请铭记:丈夫失去了妻子
妻子失去了依靠
儿女失去了老人
老人失去了眷顾
请铭记:不幸的家庭是相似的
6.
愧对死者
愧对苍生
愧对自我
我止不住的反问
我能做到什么?
我该做些什么?
为什么我该做到而我却没做
我能做而我没做
我有权利去批评吗?
为什么我写不出悲情的文字
为什么我面对那些血肉模糊的场景
心悸,忧伤,眼泪在眼眶
我拿起笔
而我却什么也写不出
是我不愿写出?
是我不能写出?
我愧对我曾路过的那片土地
和我生活着的这片土地
7.
我看到
倾盆大雨中
学校门口
一位母亲
扑向了
武警战士抬出的尸体
扑向了无尽的深渊
我看到
一位少妇
在擦拭爱人的脸颊
天还在下着雨
天还在下着罪恶的雨
她的悲伤早已穿过屏幕
在我的耳边成为
一场躲闪不及的倾盆大雨
我看到
父亲的悲伤
母亲的伤心欲绝
老人的惊恐
孩子的哭声
这一点点的伤口在瞬间聚合
比四百颗原子弹还强大的力量
把炎黄子孙的心震碎
8
我还看到一位老人
文弱的身躯是那么伟岸
一字一句的陈述
伴随着他坚强的手势
像雷声一样
9.
我还看到许多橄榄色的呐喊
飞过云霄
踏过山脊
穿越心灵的禁区
像一粒粒神速的种子
迅速成长为难民中强大的森林
10.
让时间倒退二十四小时:
震前,北川中学
把那些欢笑重新寻找:
操场上,师生在做着游戏
把冰冷从尘埃中搬开:
这些即将进入人生重大考场的学子
让飘荡在空中的精魂回归:
这些守护着知识和尊严的执教者
把泪水暂时搁置
汇聚,把汇聚起的泪水
变成一道锐利的武器,冲刷道路上的山石
洗净亡者的身躯,幸存者的眼睛
11.
希望通往天堂的路上
不再有震动,滑坡
不再有仇恨,虚假
不再有痛苦,伤亡
在天堂里
你们互相寻找
重新组建
不必有分离之忧
不必有相思之苦
在白色的世界里
一家人在白色中睡去
在白色中醒来
在白色的世界里繁衍